在感慨小護士問題不專業的同時，徐墨也是在笑自己，道：「護士同志，我們不是來看病的。這不是我們出門太急，忘記帶錢，沒法子住招待所，所以才來醫院對付一晚上。」

　　這年頭，隻要實話實說，沒人會故意為難人。

　　聽到徐墨不是來看病的，小護士長鬆一口氣，低聲笑笑，道：「你們可真厲害，出門都不帶錢。對了，你們是從哪裡來的？」

　　說著，小護士拿出一個白瓷杯，跟熱水壺，替徐墨倒了一杯熱水，道：「先喝點熱水暖暖身子。」

　　「我們是上葉村的。」

　　徐墨接過白瓷杯，捧在手裡。

　　「上葉村，我去過。你們那兒漫山遍野都是蘋果樹對不對？」

　　「對的對的！」

　　或許是一個人值班太無聊，小護士便跟徐墨聊了起來，「那你來蘭縣，是賣蘋果的？」

　　「不是，這時節，可沒有蘋果。」徐墨扭頭看向坐在輸液室外邊闆凳上，有些坐立不安的徐大頭，道：「我們弄了一些黃精，尋思著賣點錢，再去供銷社買點粗糧啥的。今年太冷了，家家戶戶都缺糧啊！」

　　「今年確實冷！」小護士感同身受的點點頭，旋即眼珠子一轉，道：「你是要去供銷社賣黃精對吧？」

　　「嗯！」

　　「供銷社的趙主任，就住在三樓。要不，你去問問？」

　　徐墨挑了挑眉，沒人介紹，就這麼莽撞的去見供銷社主任，說不得會適得其反。

　　瞧著徐墨模樣，小護士猜出他的想法，道：「趙主任跟別的領導不一樣，他之所以住院，是因為去葛洪村送糧凍著了。趙主任是個真正關心人民的好領導。」

　　小護士擡頭看著掛在牆上的鐘，道：「現在才六點四十五，趙主任肯定沒睡覺，你去試試唄！」

　　「這樣啊！」

　　徐墨想了想，如果趙主任真如小護士所言那般，那真就可以去試試。

　　「護士同志，如果這事兒成了，我請你吃飯！」

　　「行啊！」

　　徐墨捧著白瓷杯，向著徐大頭走去。

　　見徐墨走過來，徐大頭連忙起身，偷瞄著看向這邊的小護士，壓低聲音，道：「黑子，你跟那個護士同志認識？」

　　「不認識！」

　　「那你咋就能跟她聊起來？」徐大頭瞪大著眼睛。

　　「大家都是中國人，怎麼就不能聊起來？」徐墨笑著將白瓷杯遞給徐大頭，道：「你在這裡等著，我去三樓看看！」

　　徐大頭更加好奇了，黑子去醫院三樓幹啥？

　　不過，徐大頭沒多問。

　　徐墨提起裝有黃精的麻袋，轉身向著樓梯走去。

　　小護士見徐墨要去三樓，走出檯子，跑向他，一邊說道：「趙主任住在306病房。他要是問起來，你是怎麼找到他的，你可別說是我講的。」

　　「曉得、曉得！」

　　……

　　三樓，306病房。

　　一共有四個病床，每個病床都有簾子遮擋。

　　不過，現在病房裡邊，前三個病床都空著，隻有最後一張病床被簾子擋著。

　　「叩叩叩！」

　　徐墨輕輕敲打房門。

　　「進來！」

　　頓時，病房內響起一道渾厚的聲音。

　　徐墨推開房門，緩步走向最後一張病床。

　　「你是？」

　　背靠在病床上的趙主任，肩披著灰褐色中山裝，戴著黑框眼鏡，被子上放著報紙。

　　「趙主任你好，我叫徐墨，來自上葉村！」

　　徐墨先自我介紹，然後繼續道，「趙主任，我來醫院找你，確實很唐突……」

　　趙主任笑著打斷徐墨接下來的話，道：「都是為人民服務，哪有什麼唐突不唐突。小同志，你還是抓重點講，為什麼大晚上來醫院找我。」

　　「趙主任，我想問問，供銷社收不收黃精？都是曬乾的黃精！」

　　趙主任看著徐墨放在地上的麻袋，皺著眉，道：「現如今大雪封道，你為什麼不等雪化了，再來縣裡賣黃精？」

　　徐墨苦笑一聲，道：「趙主任，我們也是沒辦法了啊。今年大雪封山，家家戶戶的存糧都吃得差不多。前段時間，積雪不厚，我們還能進山捕獵。可現在，山裡的積雪比人還高……」

　　「哎！」

　　聽完徐墨的解釋，趙主任低聲一嘆，「小同志，你們的困難，我們都了解。你們要相信政府，再大的困難，隻要咱們齊心協力，都是能夠克服的。既然你冒著生命危險，來縣裡賣黃精……」

　　徐墨乖乖的聽著趙主任的長篇大論。

　　當領導的，就是喜歡『演講』。

　　徐墨面露激動，好似被趙主任的話，給激勵到了。

　　「小同志，你這裡有多少黃精？」

　　「差不多有七十斤！」

　　趙主任點點頭，道：「那我就按照一塊五一斤，把你這些黃精全都收了。」

　　說著，趙主任拿起旁邊的本子，寫了一張條子，又從公文包內拿出印章，蓋了上去，遞給徐墨，道：「小同志，你拿著這張條子，明早去供銷社，會有人給你們結賬。」

　　「趙主任，這真是太感謝你了！我代表上葉村所有村民……」

　　人人都喜歡戴高帽，趙主任也不例外。

　　徐墨尋思著，自己明兒個要不要去做個錦旗，然後大張旗鼓的送到這裡。

　　來縣裡賣黃精，這並不是重點。

　　重點是，徐墨要借著這次機會，找到一些『商機』。

　　現在即便國家政策放寬了，可私人經營依然很難，一個不好，就會被按上投機倒把罪，所有東西都充公。

　　想要做買賣，必須要掛靠國有企業或者單位。

　　既然有機會接觸供銷社主任，徐墨自然不願意放棄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。

　　「趙主任，我能不能從供銷社進點貨，拿回村裡去賣？」

　　「嗯？」

　　趙主任挑著眉，打量著看起來有些憨厚的徐墨，「小同志，你現在的想法，可是很危險的。」

　　「趙主任，我們也是沒辦法啊！」

　　徐墨苦著個臉，開始道苦，「趙主任，上葉村距離縣裡，有三十多裡，別說現在大雪封山，就算是春秋季，來一趟縣裡，也很麻煩。家裡的油鹽醬醋一旦用光，隻能去借……」

　　事實上，縣裡高層，早就知道這個問題，也準備解決這個問題。

　　供銷社這邊，也開了幾次會議。

　　尋思著在一些村子裡，弄幾個代銷店作為嘗試。

　　但是，代銷店也不是什麼人都能開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