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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零八章 夜黑風高,林深殺人夜

一品布衣 李破山 3315 2025-07-27 11:54

  

  馬奔得越快,夜風撕裂耳朵的聲音,便越是嗚咽。

  垂下頭,徐牧面沉如水。長劍抱在懷裡,隱隱滲出汗漬。

  若是普通的小賊就算了,偏偏還是官家的人。動了官家,估計真要落草為寇了。

  「東家,山高林深,忌夜路!」

  徐牧何嘗不知道,按著他的計劃,是在常家鎮附近休整一夜,等到天明,青天白日的,再循著山路上山。

  但眼下的情況,一下子變得急迫了。現在若是不繼續往前,後頭的那二十餘騎官家,不會放過他們。

  「牧哥兒,回頭殺了!」司虎鼓著臉,早就憋得不耐煩。

  周遵周洛等人,也不外如是,馬燈映著的面龐裡,又恢復了在邊關的蕭蕭殺意。

  「東家,再往前,便是過崖的險路!」

  白日還好,但此時是夜晚,僅靠著幾盞馬燈,根本照不清這滿世界的黑暗。

  落馬墜崖,隻能是一個死字。

  「熄掉馬燈,棄山路往林子走。」

  「牧哥兒,為何還不殺!」司虎急了,「這都被攆成老狗了!」

  「我講了,先入林子!」徐牧凝住臉色,作為整個莊子的東家,他要考慮的事情,不僅是殺或不殺。

  在徐牧的催促下,兩騎烈馬和一列馬車,瞬間沖入旁邊的密林之中。

  一陣又一陣的夜鳥,被驚得掠過樹梢,瘋狂長啼。

  「籲——」

  勒停馬,薛通擡起了頭,注目著前方的情況。慌不擇路的小東家,讓他突然覺得有些好笑。

  「薛頭,林密草深,如何能跑馬!」

  「終究隻是個市井的釀酒徒,不諳兵法很正常。」

  「這是自尋死路了。下馬,摘弓取刀。」薛通眼色變得絲絲瘋狂。

  「我等也入林子!」

  在場的二十餘個官兵,遠不知自個的都頭,為何會變得這般咄咄逼人。但也沒有猶豫多久,順著薛通的意思,紛紛下了馬,摘弓取刀。

  「留五人拴馬看護!其餘人等,若發現這些狗民的蹤影,便立即殺了!提小東家的頭來見,本都頭有五十兩賞錢!」

  ……

  常家鎮附近,當是守衛森嚴。

  幾個順著林路,想避入鎮子後深山的男丁,被常四郎催著人,冷冷往回趕。

  「少爺,前方十裡的林路,已經設了哨,不會有人過來。」

  常四郎立在樓台上,背著手,沉默點了點頭。

  「可是少爺……小的不明白,為何要幫那些官家堵路掩藏?」

  「幫官家?」常四郎微微一笑,「我要說,這是在幫那位小東家,你信不信?」

  「這如何可能。那位小東家,攏共才七個人,但那幫官家,可有二十多人!而且,領兵的還是護國營的步軍教頭。」

  「這不能成一種對比。」常四郎說著,目光突然有些黯淡。

  「就好比說,我大紀七百萬的兒郎,卻殺不過幾十萬的北狄強盜。」

  「我想了想,還是想給小東家一個機會。當然,他若是不能證明自己,隻當我白忙活了一場。」

  「這偌大的天下,還乾淨著的人已經不多了,死一個少一個。小東家若是走了落草為寇的路子,我會很失望。」

  「狼行千裡吃肉,狗行千裡吃屎。二千裡邊關到內城,他可不是什麼喪家犬,是一頭過山狼。」

  「我生不為逐鹿來,都門懶築黃金台。」

  「狀元百官都如狗,總是劍下觳觫材。」

  「嘿,我連自個都罵了。」

  ……

  勒馬停車。

  林深之處,擡頭目光所及,儘是一片莽莽。

  「東家,前方是絕壁。」

  「我知。」徐牧冷著臉,下了車,將長劍抱在手裡。

  「列位,同取武器。周遵周洛,帶上火油罐。」

  把官家引入深林,更大的一種考慮,是夜黑風高,林深殺人夜。

  四大戶的補刀,不用想,這幫官家絕對不會放過他。

  「我等這一路,都在討命!從邊關到內城,從湯江到常家鎮!天公不垂憐,我等!便自個殺出一條皿路!」

  徐牧身後,六條大漢的面龐,一下子驀的堅毅。

  前方。

  踩斷枯枝的聲音,越來越近。

  抱著劍,徐牧冷冷打了個哨。六條大漢,包括司虎在內,迅速在林間隱去了身子。

  踏踏。

  火把光映照之下,四顧而去,儘是一片夜色的蕭殺。

  薛通停下了腳步,臉龐上重新露出好笑的神情。

  他終於又看見了,那位小東家,便站在前方不到百步的距離,莫不是嚇得腿抖了,跑不動了?

  二三千兩的生意,這一輪該到手了。

  「你自個跪下,還是我親自去逮你?」薛通冷笑。

  二十餘個的官兵,也發出快活的笑聲。終歸是蠢了些,跑到這等罕無人跡的絕路。

  「都頭,他定然是嚇傻了!」

  薛通獰笑,提了刀,幾步往前衝去,不多時,便衝到了小東家面前。

  夜風與火把相映,搖曳得一大群的人影,晃晃搖搖。

  徐牧沉著臉色,認真地擡起頭。

  「討命而已。五百兩如何,給個機會。」

  薛通又是大笑,「什麼機會。」

  「活下去的機會。」

  二十餘個官兵,再度放肆大笑。

  徐牧沉默地垂頭。

  很長一段時間,他都是如履薄冰,但並非是說,他是個怯弱的人。

  相反,他骨子裡是個賭徒,嗜皿的賭徒。

  笑罷的二十餘個官軍,終於變得面目發冷。

  「低下爾的狗頭——」

  「撥千山!」

  一個伸手拿人的小官軍,半截手臂被斬斷,痛苦地癱倒在地,不斷打滾。

  回了劍,徐牧喘出一口氣,壓住自己撕裂的虎口。

  薛通隻頓了半息,雙手擡起打環大刀,兩步踏躍,朝著徐牧當頭劈下。

  鐺!

  一道鐵塔般的人影怒沖而來,掄起的長馬刀,穩穩擋在徐牧頭頂之上。

  徐牧退後身子,冷冷走開。

  「牧哥兒,殺幾個?」收回長馬刀,司虎面色暴怒。

  「都殺了。」

  把官軍引入此處,隻能仗著夜晚,在殺光之後,想辦法掩埋過去。若是無法掩埋,最好的結果,便是落草為寇了。

  「好膽!我等乃是官軍,亦有二十三人!」拖回大刀,薛通眼睛鼓起。

  四大戶給的信息,隻說這幫人不過普通小民。想來,是被當槍使了。

  還有,那個大漢是什麼來頭?好兇的力氣,連他這個護國營的步軍教頭,拼招之後,差點沒被震死。

  「莫分散!右隊擋刀,左隊射弓!」

  這些個內城官軍,久疏操練,加上又騎馬跑了一天,在薛通的催促之下,好不容易才穩住了場面。

  「薛頭,四周有埋伏。」

  薛通自然知道,當初小東家的這幫子人,可有六七人之數,面前的除了小東家,隻剩下那個保護的大漢。

  其餘的人,自然是埋伏起來了。

  「不過是幾個市井刁民,我等乃是大紀官軍!」

  「大紀官軍?吃我一記火油箭!」沒等薛通說完,上方的夜色中,出現了星星火光。

  緊接著,一道耀眼的箭矢,怒射而下。

  薛通驚得迅速避身,退去了好幾步。那支裹了火油的箭矢,紮到了地面的枯草堆上,冷不丁地滾起一條熊熊火蛇。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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