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76章 要人疼
耳邊傳來低沉有力,無悲無喜的經文聲,那聲音一聲聲地鑿進她的腦海中,激起一地的迷霧。
她走在迷霧中,一步步地向前走,看見前方似乎傳來了一點淡淡的金光。
她內心狂喜,順著金光的方向一點點地深入,也不知道走了多久,終於看到了迷霧深處的一處小宅子。那宅院有些破舊,上百年的老沉木上滿是歲月的痕迹,不過勝在打掃的乾淨,處處都是假山鮮花流水,像極了她在蘇州看到的園林。
衡音心裡有些詫異,她不是在國外錄製綜藝嗎?怎麼突然就回國了?而且還到了南方園林來?
宅院內空無一人,像是無人居住一般。她沿著青石闆的小路,進了後院小樓,小樓內檀香裊裊,窗外的古樹枝繁葉茂,紅似火的楓葉飄落在窗台上,她撿起一片落葉,想著可以在楓葉上面作畫,那就是葉上畫,應該是極為雅緻的事情。
她將那片落葉揣進口袋裡,順著裊裊的檀香位置上樓,老式的木樓梯發出沉悶的吱呀聲音,二樓似乎是女子的雅居,入眼就是滿窗景緻的茶室,茶室內豎著一張巨大的屏風,屏風上綉著四時的雙面刺繡,雲山霧罩、青巒疊嶂,春夏秋冬四時的景緻皆有。
她上前去,忍不住伸手摸著那精緻的屏風,隻見屏風後隱隱約約傳來一道輕柔冷淡的聲音:「誰在哪裡?」
她楞在原地,與那人隔著屏風對視,那小娘子一身素色的寬袖襦裙,墨發如瀑,唇色蒼白,烏黑的眼眸籠罩著一絲淡淡的憂愁,竟然和她長得一模一樣。
衡音微驚,想要跨過屏風,去看清那小娘子的臉,卻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出了小樓。
她猛然驚醒過來,酒醒了大半,有些獃滯地看著房屋的陳設。
「你醒了?」澤越見她從夢中驚醒,眸光微暗,他忘了,直播讀經文的時候,她也能聽到。
是做了什麼夢嗎?還是說想起了一些久遠的記憶?
衡音看清他的臉,想起自己做的那個奇怪的夢,有些後怕地伸手抱住他,貼著他的兇口,沙啞說道:「我怎麼在你這裡睡著了?」
那個夢,不知道為何總給她一種莫名的悲傷感,讓她不自覺地想起之前辛蔚說的話。夢裡的女子神思倦怠,鬱鬱寡歡,是過的不幸福嗎?
她們之間會有所關聯嗎?
澤越伸手摸著她的腦袋,低低說道:「你喝醉了,跑過來要睡覺。我送你回去吧。」
衡音搖了搖頭,小臉蹭在他炙熱的兇膛上,撒嬌道:「我不要一個人睡覺,會害怕。」
她也不知道怎麼了,突然之間就想撒嬌,不想一個人睡,她想他陪著她,她這樣任性,一定很嬌蠻不講道理吧。
衡音情緒低落起來,將他抱的更緊。
澤越感受到她情緒的變化,微微皺眉,看來以後不能在她面前直播精神療愈法,或許會讓她想起一些不好的記憶。
「嗯,你睡床上,晚上我睡沙發。」澤越輕輕揉著她的髮絲,溫柔道,「別怕。」
衡音聽著有些想哭:「澤越,你怎麼那麼好?」
澤越微微一笑,安撫地拍著她的後背:「衡音,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跟我說。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。」
她破涕為笑,擦了擦眼角,心情瞬間就飛揚了起來:「哪裡有人像你這樣,直接喊人名字的。我爸媽叫我寶寶,長歌姐喊我音音,你喊我小名唄。寶寶,音音,阿音,都可以。」
澤越錯愕,無奈地點頭:「那以後叫你阿音吧。」
前世她叫小草,這一世有眾人寵愛,叫寶寶也很理所應當。不過喊寶寶顯得他很老,他還是喊她阿音吧。
衡音齜牙笑:「阿音很好聽,澤教授,批準你了,以後就喊我阿音。」
澤越笑著點頭。
經過這一番鬧騰,衡音打了個哈欠,有些困了,伸手嬌嬌地說道:「困了,你抱我去睡覺吧。」
像一隻矜貴萌軟的小貓咪,軟軟地撒嬌,要人疼。
澤越目光一暗,起身抱她去卧室裡休息。
年輕人沾到枕頭,基本是倒頭就睡。衡音晚上還喝醉了,分分鐘就睡著,還打起了小呼嚕。
澤越幫她蓋好被子,見她睡的小臉通紅,起身去拿了熱毛巾過來,給她擦了擦臉和手腳,等她睡沉了,這才關了燈,去客廳沙發睡。
衡音夜裡睡的不太安穩,哼哼唧唧的有些難受,每次翻身的時候都感覺到有人輕拍她的後背,渴了的時候也有人喂她喝水,家裡像是來了一個賢惠的田螺先生。
她趴在柔軟的被子裡,在夢裡都險些笑出聲來。
一覺睡到天亮,她伸了個懶腰,窩在床上看了看手機,已經上午十點了,導演在群裡艾特所有嘉賓,航班的時間是晚上8點,到帝都基本已經是第二日的清晨了。
不過隻有她、澤越、辛蔚和趙璐回帝都,翁菲回海城,新來的弟弟飛南城,常寶寶有活動,夏藍直接飛海城去影視城,大家各奔東西,聚散就在眼前了。
*
候機廳內,翁菲依依不捨地和衡音告別。
「我聽說,你和澤教授不參加第三期的錄製了,音音,我會想你的。」
翁菲抱著她,一臉的不舍。
衡音笑道:「這是戀綜,我和澤越都戳破那層窗戶紙,在一起了,還怎麼參加第三期的錄製?網友們會說我們作弊,會看厭煩的。」
「怎麼可能,他們巴不得看你和澤教授戀愛一百集。真不參加錄製了?」翁菲說著有些惆悵,他們不錄製,辛蔚估計也不會來,這麼一來,嘉賓們大換皿,總覺得不是原來的味道了。
她最懷念的還是第一期的錄製,每天都充滿驚喜,後面又經歷那樣的天災,當時覺得害怕,後面隻覺得這輩子都不會再經歷第二次了。
「應該不參加後續的錄製了。澤越很忙的,你又不是不知道,他錄製期間每晚都要寫學術論文,還有自己的工作室要顧,哪裡還有時間參加綜藝,總要留點時間給生活呀。」
衡音齜牙笑,她也不想錄製了,她想和澤教授過一段美美的二人時間,極度需要私人空間。
「那你們要付違約金嗎?」
衡音笑眯眯地不說話。澤越是隻簽了一期,沒有違約金,她是簽了全期,但是節目組勸說無果,也不要她的違約金,想跟她另簽一檔綜藝,想靠她的流量來奶別的節目。
所以她現在炙手可熱呢。
當然她也知道,自己不是資本,對方不要她的違約金,自然不全是看她的流量,分明是看重她身邊的人脈關係,不願意得罪權貴罷了。
「不說了,我快要登機了,等我回帝都,一定要再聚哈。」翁菲急急忙忙去登機了。
衡音送她離開,見常寶寶三人也走了,頓時吃驚地瞪大眼睛。
「新來的弟弟不是海城人,怎麼也走了?他不是應該去南城嗎?」
澤越:「?」
澤越抿唇:「你對新來的男嘉賓好像很關注?」
衡音:「……」
不是,她就是好奇。
衡音看了看四周,搖了搖他的手,撒嬌道:「我就是八卦,你懂不懂呀?」
澤越垂眸看著她撒嬌的小動作,搖了搖頭,嘴角卻微微上揚。
「因為新來的弟弟對夏老師一見鍾情了。」趙璐猝不及防地從旁邊冒出來,咬牙道,「老娘真的是醉了,現在男人都喜歡柔弱小白花類型的嗎?」
趙璐恨不能將牙都咬碎了,她先看上的,結果這弟弟滑不溜秋的,回到仙女島竟然一眼就看上了夏藍,為了跟夏老師同一個航班,還改簽?
真是夠夠的了。
趙璐:「澤教授,你們男人是不是都喜歡夏藍這種柔弱不能自理的小白花?」
他握住衡音的手,淡淡說道:「不喜歡。」
衡音眼睛都笑彎了,澤越喜歡她這款明媚可愛的。
趙璐:「……」
趙璐:「我真的是自找苦吃,怎麼會來吃你們這碗狗糧?」
要不是女嘉賓走的隻剩下衡音一個,她也不會過來自取其辱。
衡音笑盈盈道:「可能是吃錯藥了吧。」
趙璐:「……」
趙璐:「我就納悶了,趙家雖然是豪門,但是家族關係太複雜,他隻是三房的次子,沒有繼承權,沒有話語權,應該找個聰明厲害的,不然根本壓不住那麼一大家子的污糟事。
夏藍的性格根本就不適合,她自己也不喜歡一事無成的紈絝子弟啊,她喜歡澤教授這樣書香世家的學術專家,弟弟和澤教授差的不是一星半點,這兩人壓根就沒可能,你說是不是?」
衡音笑眯眯:「你這些話和我說,不合適吧?」
趙璐:「我也找不到別人吐槽了啊。」
趙璐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辛蔚,暗暗打了一個寒顫:「自打你和澤教授在一起,辛老師整個人都是陰沉沉的,嚇人的很,都是拜你所賜。」
衡音:「……」
衡音:「你說,你說,行了吧。」
趙璐:「吐槽完了,不就是男人嗎,下一個更好,不行老娘還能搞事業。」
趙璐說完,灑脫地走開了。
衡音倒是開始佩服她,從小到大,趙璐都比她活的有目標,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,不像她每天開開心心的,混吃混喝等死。
雖然趙璐一心想嫁豪門,拜金又虛榮,但是她有一股子特別上進的精神氣。
澤越摸了摸她的腦袋,問道:「嘆氣做什麼?」
衡音戳著小手指,她隻是突然之間不自信了而已,她不像長歌姐那麼厲害,也不像喬曦和趙璐遊戲人間,她喜歡依賴別人,在家裡依賴父母,在綜藝上依賴長歌姐和宋哥,在戀愛中依賴澤越。她好像有些沒用!
「澤越,你為什麼會喜歡我?一般精英專家不是都喜歡旗鼓相當的優秀的另一半嗎?我愛吃貪玩,還懶,我還愛哭,考試經常掛科,沒有大的志向和理想,就連趙璐都有嫁豪門的理想呢,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沒用?」
澤越聞言錯愕,許久低低一笑,溫柔說道:「不會,我覺得你這樣很好,阿音,你很能治癒人心,讓人快樂,這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天賦。」
衡音這樣的,才是上天的寵兒。他也好,秋長歌也好,或者宋星河、傅懷瑾之流,自從出生開始就身負重擔,他們像是活在模闆裡的小人,被各種世俗的條條框框約束著,做那個不得不優秀的世家子弟、專家精英,但是衡音不會,她是自由生長的小人兒,或許沒有大的理想抱負,但是活成了她喜歡的模樣。
這世間的成功也好,名利也好,都是虛妄,如果可以,他更喜歡前世那個一無所有的遊俠劍客,有一間茅草屋,有謀生的手藝,可以拿來養家,兩人三餐四季,就足夠幸福了。
世俗附加的這些,都是累贅和枷鎖。
秋長歌現在,不也是住在郊區的屋舍內,養一隻狗,閑來去橙園摘瓜看落花嗎?大有久在樊籠裡,復得返自然之感。
衡音小臉微紅,她有那麼厲害嗎?澤教授是不是戀愛腦呀,情人眼中出西施,這說的還是她嗎?
衡音紅著臉,小聲說道:「你的意思,我可以一直這樣兇無大志下去?考試掛科也沒關係?事業沒什麼成就也沒關係?
你對自己要求那麼高,會不會對另一半要求也很高呀?」
她現在才問這個問題,會不會太晚了?
澤越失笑,低低嘆氣:「都沒關係,我不會拿我的標準來要求你,不過你我之間差異巨大,若是我的一些生活作息和習慣讓你覺得不舒服,你記得和我提,我會盡量協調到彼此都舒服的模式上。」
衡音開心地點頭,笑盈盈:「澤教授,以後不要太嚴厲哦,希望我們好好磨合,互敬互愛,互相照顧,最好,最好以後能組成一個溫暖的小家。」
她說著,臉頰有些微紅,他們才剛在一起,都沒有磨合,就說組建小家的話,會不會顯得她特別恨嫁,天知道,她之前連戀愛都不會談,更別說結婚生子了。
她一直都當自己是個寶寶,但是遇到澤越,不知道為何就想和他在一起,過隻有他們的二人小世界。
澤越眼眸深邃地看著她,低啞道:「好。」
他用力握住她的小手,心口也微微發緊,家嗎?那是他兩世都渴望的地方。
他很想擁有一個心靈能棲息的地方,一個能在黑夜裡執燈等他回家的人,那人是軟肋,也是盔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