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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12章 化作遍地野花

  

  滄州府內,一片緊張肅靜之氣。

  這幾日來,滄州軍出動,城內戒嚴,四處搜查,人人自危。起先眾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,以為城內來了江洋大盜,後面盛京的消息一窩蜂地傳過來,就徹底地瞞不住了。

  「你們聽說了嗎?最近朝堂動蕩不安,欽天監的一場大火燒掉了半個朝堂。」

  「我聽說崔、李、趙三家家主都命喪火場了,陛下病重,三家都不敢掛白幡發喪,直接草草葬了了事。」

  「何止是崔李趙三家家主,聽說當夜死了十幾個朝廷大員,第二日蕭國公彈劾的名單有這麼長,說是工部偷工減料造成的……還參了鐵甲衛的總統領,說趙不凡擁兵自重,明知道起火卻袖手旁觀,真不是東西啊。」

  「這事跟工部有個鎚子關係,蕭國公素來跟工部、戶部不合,這擺明了就是藉機剷除異己……」

  「欽天監起火,朝堂兩派廝殺跟我們滄州府有什麼關係?怎麼滄州軍跑到城內來四處搜捕?這裡面肯定還有文章!」

  茶館酒肆內,眾人小聲議論著,滄州府離盛京不算遠,當年高祖陛下就是從滄州起勢的,滄州算是高祖陛下的老本營,這些滄州軍已經有數年不曾出動了,必是出了大事。

  「我聽說啊,隻是聽說,當晚欽天監的大火隻是幌子,當夜城內有大事發生,據說死了很多人,雪都被染紅了。聽說有人想火燒眾生塔。」

  眾人猛然一默。

  火燒眾生塔?這不是自尋死路嗎?陛下就差將那座塔當神明一樣地供著,這不是在燒塔,這是在弒君!難怪朝堂動蕩,火都燒到了滄州府來。

  「查出來是什麼人嗎?什麼人有這麼大的膽子,竟然敢在盛京城內放肆?鐵甲衛是吃素的嗎?守城軍呢?都沒有動靜嗎?」

  眾人再次沉默,全都察覺到了不對勁。

  不對勁,大大的不對勁。當夜發生那麼大的事情,鐵甲衛竟然毫無動靜,難怪蕭國公要參趙不凡,守城軍也沒有動靜,加上死了三個世家家主和十幾個朝廷大員,這水深不見底啊。

  「我聽說是沖著那位女冠來的,好像是泉城……」

  有人想吐出那兩個字,結果被身邊人狠狠打斷。

  「兄台,飯可以亂吃,話不可以亂講。」

  「就是,就是,禍從口出啊,也別連累一些無辜的人。」

  行商食客們紛紛點頭,這幾日隨著滄州軍進城的還有一個傳言,傳言說陛下癡念眾生塔裡的那位女冠,偏偏那女冠和當年九洲第一風雅公子的風郎君已經有了白首之約,陛下求而不得,就將那女娘逼上了眾生塔,自囚十年。

  謝家主和風眠洲一向交好,世人皆知,當年謝景煥能從謝氏中殺出一條皿路,坐穩家主之位,背後就是因為有風氏的支持。

  所以有傳言說,盛京之禍乃是謝家主親自北上,為救摯友之妻而發起的。

  這件事情傳的有鼻子有眼的,大家又不傻,覺得八九不離十。

  這些年來,謝氏偏安一隅,開通海貿商貿,素有俠名,不僅收留九州遊俠,還收留很多無家可歸的難民,備受讚譽,若是這樣的流言傳開,陛下的鐵騎踏平泉城,那九洲會有多少人家破人亡,又會掀起怎樣的巨浪。

  嘮嗑歸嘮嗑,有些話是不能亂說的。

  「你們沒聽說嗎,泉城也發生了大事,聽說那位大劍師亡故了。」

  「什麼?什麼時候的事情?」

  眾人大驚。

  茶樓角落的雅座裡,謝景煥手中的茶盞摔的粉碎,猛然吐出一口皿來。

  謝風臉色也陡然慘白起來,莫先生亡故了嗎?這,怎麼可能?離開泉城之前,他和家主前去草廬巷子,莫先生還做了一桌子的飯菜,笑著送他們到巷子外。

  那時,莫先生氣色極好,根本就不像是重病的人。

  謝景煥眼底通紅,啞聲說道:「去證實一下消息真偽。」

  外間猶如炸開了鍋一樣。

  「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?」

  「好像是正月初一的事情,聽說大劍師病重好些日子了,除夕之夜謝氏沒有張燈結綵,也未舉辦燈會。說來也奇怪,這麼大的事情,謝娘子竟然沒有隱瞞。」

  「這事如何能隱瞞,若是大劍師亡故,這可是天大的事情,謝氏應當會上奏疏,陳情此事。」

  「你是不是傻,如果這件事情是真的,謝氏瞞都來不及,怎麼會奏疏陳情,陛下這些年忌憚泉城,就是忌憚這位大劍師啊,大劍師若是亡故,泉城就麻煩了。」

  「消息都傳到了滄州府來,謝氏也未澄清,看來是真的了,那可是九洲唯一的大劍師,遊俠傳奇啊。天下不太平了。」

  「也未必,陛下病重,盛京又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,朝廷大員死的死,囚的囚,世家家主死了都不敢發喪,盛京自顧不暇,一時之間應當是顧不上泉城的。」

  「今年真是怪事,感覺怎麼像是災年,開年就發生這麼多的事情,不祥,不祥吶。」

  「家主。」謝風一臉憂心地看著謝景煥,「您可要保重身體,您要是再出事,娘子一定會受不住的。」

  謝景煥雙眼通紅,五指死死地攥著桌沿,啞聲道:「買好乾糧和藥材,我們連夜趕回去,沒準還能趕上師父的頭七。」

  謝風紅著眼睛,不忍說,今日已經是第六日了,就算他們日夜兼程,也是無法趕上莫先生的頭七的,況且滄州軍還在城內四處搜尋,必是沖著他們來的。

  家主傷勢這般嚴重,五臟六腑俱傷,就連劍都拿不穩,如何受得了日夜兼程地趕路?

  「或許,或許,這隻是小草混淆視聽的伎倆。」謝景煥喃喃自語道,「謝風,你說,是不是我們失去聯絡,小草擔心我們,才放出這樣的消息來?故意混亂視聽的?

  師父未必會出事。他可是大劍師。」

  謝風低頭落淚,死死地握住家主的手,免得他自傷。就算娘子想聯繫他們,想放出假消息混淆視聽,也絕對不會放出這樣的消息。

  莫先生是娘子最親的親人了,沒有人會願意拿親人的性命開玩笑。

  況且大劍師之死,九洲震動,無人承擔得起後果。

  謝景煥死死地攥著桌沿,手背青筋暴起,隱約摳出皿跡來,許久才強撐著身體,戴上鬥笠,丟下茶錢,和謝風下樓。

  他站在寒冷的滄州府街道,看著霧蒙蒙的陰霾天,滿目蒼涼,不知身在何處,又該去往何處。

  *

  泉城。

  「娘子,時辰到了。」趙嬤嬤小心翼翼地扶起守靈的小草,低聲提醒著。

  莫先生的靈堂並未設在謝氏,而是設在了草廬巷子。這些天,大長公主、娘子還有崔郎君等人輪流為莫先生守靈,世家和百姓家家戶戶都前來祭拜,滿城悲痛,尤其是那些遊俠們,各個都披麻戴孝,要送莫先生最後一程。

  家主至今未歸,今日發喪,若是由娘子主祭,終是有些不妥,這些日後也會成為攻訐謝景煥的借口,所以今日由大長公主殿下主祭。

  小草雙腿跪的有些麻木,撐著趙嬤嬤站起身來,看了看靈堂,又看向外麵灰蒙蒙的天際,第七日了,他還是沒有趕回來。

  這些天,如同做夢一般,消息亂糟糟地傳來,所有事情都湊在一起發生,她想流淚痛哭,卻一滴淚都哭不出來。

  原來人悲痛到極緻,是真的哭不出來。

  她一日一日地盼著,從年前盼到除夕,又從除夕盼到正月初一,他沒有趕回來,盛京的消息紛亂地傳來時,她就猜到了他的想法。

  他想搏命一回,想帶著明歌一起回來,那一刻,她不知道是該歡喜還是悲傷,這麼多年了,接回明歌是她的執念,也是謝景煥的執念。

  她明明應該歡喜,卻也從這無望的執念中看清了人心。或許在他心目中,沒有任何人能比得上明歌,她不行,六長老不行。

  這樣無望又清醒的情感日夜折磨著她,漸漸的,折磨到麻木,折磨到心如止水。

  「還是沒有消息嗎?」

  謝雨搖了搖頭,猶如霜打的茄子,內心沮喪到極緻,家主和長兄自盛京那一夜之後就杳無音信,從盛京到江南的暗探也盡數失聯,應當是被人連根拔起了。

  盛京那邊大洗盤,皿流成河,家主失蹤,至今都未歸,連莫先生的頭七都沒有趕上,他都不敢想後續的事情了。

  「娘子莫擔心,盛京到泉城本就路途遙遠,就算日夜兼程也無法十日內趕到,咱們再等等,再等等。」趙嬤嬤寬慰著,有些提心弔膽。

  這段時間娘子一滴眼淚都沒有流,一手包辦了莫先生的後事,大長公主殿下也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,她顧的了這頭,顧不了那頭,總覺得要出大事。

  家主再不回來,一定會出大事。

  謝雨沮喪道:「娘子,家主和我哥會不會出事?聽說盛京死了好多人。」

  「謝雨,你去外面看看,若是沿途各家都設了路祭,記得都記下來。」趙嬤嬤看著小草慘白的臉色,連忙打斷這小子的話,如今娘子全靠著一股信念在撐著,這小子再胡說八道,她就打發他回謝府去。

  「哦。」謝雨眼圈發紅,「家家戶戶都設了路祭。我隻要出去就會被遊俠們抱住痛哭,阿嬤,你都不知道,遊俠們把官道都堵住了。」

  眾人沉默,謝氏兒郎們齊齊低頭,眼圈都紅了起來。

  趙嬤嬤低低嘆了一口氣。莫先生的事情瞞不住,娘子心力交瘁,無力去瞞,也不想瞞。現在惟願家主能趕回來,不然這麼一大攤子事情,全靠娘子一人,不行的。

  人心若是冷了,失望了,便再也捂不熱了。

  小草:「阿嬤,去請嬸嬸吧。」

  謝雨急道:「娘子,真的不等家主了嗎?萬一,家主正在趕回來的路上呢?家主若是沒送莫先生一程,一定會悔恨一生的。」

  小草臉色蒼白,淡淡說道:「人生如夢,終有夢醒的時候。他若活著,此刻定然會和我們一起送六長老走,若是死了,我定然會找到他的屍骨,將他葬在六長老身側,師徒同歸,也就無所謂悔恨不悔恨了。」

  趙嬤嬤臉色微變,扶著她,低低說道:「娘子莫要說這樣的話,家主定然安然無恙,否則盛京的消息早就傳過來了。家主許是受傷,在路上耽擱了,娘子還在這裡,家主無論如何都會趕回來的。

  沒有消息,就是最好的消息。就算為了孩子,娘子也要保重自己。」

  謝雨用袖子擦了擦眼淚,重重地點了點頭,沒錯,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,家主一定會沒事的。

  小草低頭,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肚子,啞聲說道:「走吧。」

  莫先生出殯,莫夫人主祭,謝家娘子和謝氏兒郎隨行。

  天色暗沉,不知何時飄起了飛雪。

  隊伍出了草廬巷子,隻見泉城百姓全都從屋內出來,擠滿了街道,滿路都是各家設下的路祭,從草廬巷子一路蜿蜒到城門外。

  主家未哭,路上無人哭泣,百姓們披麻戴孝,遙遙祭拜著這位守護了泉城十年的大劍師,那位笑起來如沐春風,喜歡給娘子買蜜餞,喜歡釣魚,喜歡調解家長裡短,喜歡坐在屋頂上喝酒的莫夫子,從此便要永遠地離開他們了。

  人群裡,不知道誰小聲地哭了起來,最後哭聲一片。

  隊伍一路出了城,城門外,九洲遊俠們齊聚在昔日的劍陣外,送莫先生最後一程。

  官道上黑壓壓的都是人,有些是遊俠,有些是附近的百姓,也有些是其他郡縣的百姓,攔住了送行的隊伍。

  小草聽著人群裡的哭聲,有些麻木地看了看前面的大長公主殿下,見嬸嬸一聲未哭,又生出了一絲力量。

  隊伍一路朝著城郊的道觀走去。

  遊俠們紛紛讓路,跟在隊伍後面,一路跟著。

  大月國的習俗,人死如燈滅,他們會將族人火化,然後建一座花草冢,僅此哀思。小草本想送六長老回大月山,人死了,總要落葉歸根的。

  隻是六長老自己選了泉城城郊的山上,說將他的骨灰撒在山間,再在道觀邊建一座花草衣冠冢,這樣來年,他便能化作漫山遍野的野花,若是她們想他了,便來山上看看遍地的野花。

  他也能日夜看著他守護的城池。

  小草雙眼酸澀,若是有一日她死了,她才不要葬在泉城,她想回大月山去,遠離中洲的人和事,如此才能得到內心的寧靜。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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