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48章 祥瑞降世
祭祖結束,已經臨近傍晚。
老夫人帶著眾人去水榭廳內品茶,女眷們聚在一起說著家長裡短、盛京各世家大族的八卦,郎君們則聚在外面討論著朝堂上發生的諸事。
「父親,年後我們要不要銷假?自從我們告假以來,三皇子和六皇子的人動作頻頻,在六部中以莫須有的罪名查辦了不少人,分明是想趁機打壓,讓他們自己的人上位。
大哥已經被革職了,咱們在這樣退讓下去,朝堂就沒有蕭氏的容身之地了。」
二老爺的聲音火急火燎的聲音從外間傳來。
秋長歌坐的位置離門口極近,聽的清楚。
蕭茗沉穩道:「二叔,今日是除夕,還是不要提政事的好。祖父難得告假休息。」
二老爺急得跺腳:「大哥,你說句話啊。」
大老爺嘆氣道:「我已經不過問朝堂之事了,二弟,你還是問父親和茗兒吧。」
四老爺在一邊笑眯眯道:「二哥莫急,此事父親心中必然是有成算的,父親必有後手。」
蕭茗四兩撥千斤地說道:「四叔,祖父這些年日夜操勞,身體各種不適,大夫說了要靜養,現在隻等著告老隱退,朝堂之事還是莫要讓祖父憂心了。父親就是前車之鑒,我蕭氏是絕對不會涉及黨爭的。」
四老爺沒說話,光想就知道臉色肯定不太好,大老爺不管事了,二老爺又是個沒主見的,老太爺要養病,現在家中做主的是侄子蕭茗,偏偏蕭茗這些年在軍中歷練,最瞧不慣的就是朝堂上的勾心鬥角和黨派之爭。
四老爺這是有力氣沒地方使啊。
秋長歌垂眸淺笑,蕭家這些人除了二老爺,各個都是人精,想必蕭霽定然跟老太爺說了四老爺的事情,家族如今還未分崩離析已然是萬幸了。
「秋娘子,秋娘子。」坐在她身邊的四夫人推了她一把。
秋長歌回過神來,隻見廳內眾人都瞧著她。
二夫人笑道:「秋娘子,老夫人問你在秋姨娘的院子住的還習慣嗎?若是住不開可以來衡安齋住,再過兩月就是婚期了,來我院中住也是使得的。」
如今大老爺革職,連帶著大夫人都坐不穩掌家的位置,最近最春風得意的就要屬二夫人了,至少在蕭茗娶妻之前,二夫人是有絕對的話語權的。
小小內宅卻和朝堂關係甚密。
秋長歌淡淡笑道:「住的慣的,我和姑母好些年沒見了,住在一處正好可以說說話,做做女紅,已然擾了姑母的清凈,斷然不敢再去叨擾老夫人和二夫人。」
秋落霜低頭,忍著笑,七娘整日裡不是睡覺就是發獃,閑來無事就去剪花泡澡,哪裡有時間做女紅?連針線都懶得拿。
她日後也不想管家,大公子也覺得這樣挺好,她每每見了都無比羨慕,忍不住想,像主人們那樣手握掌家權,令人羨慕,若是像七娘這樣無甚野心,每日不愁吃喝,然後逍遙自在,似乎更令人羨慕。
老夫人笑道:「既是如此,那你們姑侄倆就住在一起說些貼己話吧。」
蕭霽終究是庶子,話題很快就轉到了蕭茗身上,尚公主的危機算是徹底解決了,現在老夫人和幾位夫人正商議著年後為他相看。
秋長歌垂眸聽著她們說話,見天色漸暗,忍不住看向外面,不知道蕭霽何時回來。
今日宮中除夕夜宴,監察司和都城衛都本該值守,隻是蕭茗告假,監察司便攏了大半的職權,負責除夕夜宴一事。
等陛下離席,宮中夜宴要結束時,蕭霽才往回趕。
「蕭府情況如何?」蕭霽上了馬車便換下了監察司的朝服,穿了前些日子秋長歌為他選的一套天水碧的錦袍。
他一邊換衣裳,一邊問著駕車的雪鴞。
雪鴞抿嘴笑道:「公子放心,宮中宴席開的早,老太爺特意說要等宮中賜菜,所以家中的夜宴應該是剛剛開始,公子現在趕回去,還能趕得上的。」
老太爺哪裡是等宮中賜菜,分明是找個借口等公子從宮中回來,好一起吃團圓飯,以前公子很排斥這種場合,從未真正地把自己當蕭家人,也不想融入蕭家,老太爺也是有意冷落無視他,讓公子暗地裡積蓄實力,如今有了秋娘子,這種微妙的平衡和默契被打破。
不僅老太爺等著公子回去吃年夜飯,公子自己也想去了。
雪鴞覺得這日子漸漸有了盼頭。
蕭霽系好腰帶,淡淡說道:「嗯,快些。」
馬車急急奔向蕭府,等到時,華燈璀璨,夜色深濃。蕭霽到水榭廳時,遠遠就見奴僕靜立檐下,蕭璧耍寶的聲音從裡面傳來。
「祖父,我表演的節目如何?我也不討商,不如大家一人表演一個,高興高興。」
蕭宣見他那恬不知恥的模樣,說道:「三哥,不如你繼續表演十個八個,拖到蕭霽到吧,除夕夜宴,全家人等他一個。」
「大公子到了。」
蕭霽進屋,就見老太爺端坐上首,見他歸家,歡喜道:「濟安到了就好,快些入座。」
眾人見他姍姍來遲,沒有個說法,老太爺竟然連質問都不質問,紛紛側目。這十多年前來竟然是他們看走了眼,老太爺哪裡是遺忘了這個庶長孫,這分明是寵愛的很,放縱的很吶。
蕭霽作揖,鳳眼一掃,看到女席裡的秋長歌,眼神微微柔軟,在她對面的席座上坐下。
蕭璧見他到了,立馬回到座位,不繼續獻藝了,天曉得他絞盡腦汁地在拖延,兄長再不來,這事就不好辦了。
蕭茗和蕭宣對視一眼。
蕭宣笑著問道:「不知道兄長是去了哪裡,除夕之夜也如此忙碌嗎?」
祖父一直沒有說過蕭霽的身份,隻說是摯友的遺孤,也不怪他們疑心,實在是祖父奇怪,蕭霽也奇怪,就連蕭璧都一副知曉大秘密的得意模樣。
蕭宣忍不住不問。
蕭霽淡淡說道:「今日去城外尋一塊鳳凰木,所以耽擱了。」
雪鴞捧著一個錦盒進來,打開呈上,隻見錦盒內是一截棕紅色泛著金絲的木頭,那木頭顏色沉鬱,泛著奇香,眾人紛紛驚訝。
「鳳凰木?」老太爺奇道,「這木頭中為何有金絲?我竟然聞所未聞。」
「此木是我偶然聽一個外地遊商所說,說月餘前南方突降驚雷,劈斷了一棵千年的古木,樵夫上山偶然所得,發現那木頭裡帶著金絲,又散發奇香,於是便砍伐了一截下來,當天夜裡便夢到一隻鳳凰停在他家屋頂上,火鳳流彩,美不勝收,第二日這樵夫再上山,想要去找那棵古木,卻遍尋無果。
樵夫將砍下來的鳳凰木高價賣掉,說攜帶此木,夢裡便可見到瑞獸鳳凰,此事一傳十十傳百,在南地都已經傳開了。
得到過鳳凰木的人都言之鑿鑿地說自己夢到了鳳凰,於是此木便被人稱作祥瑞之木,鳳凰木。
那遊商說樵夫還私藏了一小塊鳳凰木,他高價購買,便是祖父眼前這塊。」
蕭霽說的猶如天書一樣,說的眾人一愣一愣的。蕭璧「噗嗤」一聲笑出聲來,見他鳳眼如刀地瞥過來,連忙低頭忍住了笑。
秋長歌也垂眸不語。
那邊大夫人恍惚道:「這木頭真的能夢到鳳凰?天底下竟然有這樣離奇的事情?這豈不是祥瑞之兆?」
蕭霽垂眸點頭:「隻是道聽途說,所以我出城隨那遊商去購得,贈與祖父,此木如何處理,還望祖父做主。」
二老爺大喜道:「恭喜父親,可以重返朝堂了。父親隻要將此木獻給陛下,進獻祥瑞有功,陛下定然龍心大悅,也就不會怪罪我們蕭氏了。」
老太爺嘴角抽搐了一下,若非是大庭廣眾,恨不能一茶盞砸死這個蠢貨。
蕭茗冷嗤了一聲,沉沉說道:「二叔慎言,祖父一生清廉,風骨傲然,豈是那等為了權勢而進獻祥瑞的小人,祖父告假並非是害怕受父親牽連,而是要給天下讀書人和滿朝文武做個典範。二叔若是想早日重返朝堂,不如年後便回去銷假吧。」
二老爺被他臊的老臉通紅:「侄兒,我這也是為了蕭氏的未來著想,你久不在盛京,不知曉盛京的情況。我與父親在朝堂上都是如履薄冰啊,哎。」
蕭璧毫不在意地說道:「二哥,你就別怪我爹了,我爹就那點子格局和眼光,見大伯父都被革職查辦,心裡慌唄,要我說,就算和大伯父一樣,蕭家又不是明日就吃不起飯了,等我的造物局開業了,我養全家!」
蕭璧拍著兇膛信誓旦旦地說道。
全屋人都被逗樂了,剛才緊張的氣氛蕩然無存。
蕭璧急道:「我說真的,你們不信問七娘,她知道我要開的造物局,絕對是絕殺。」
秋長歌眼眸如秋水,淡淡笑著,沒說話。蕭懷玉還是單純了點,若是有一日蕭家敗落,那不是沒飯吃需要他養,而是直接滿門抄斬的程度。
他們蕭氏非但不能退,而是必須上位的處境。
隻是她不太懂蕭霽的布局,這一截以訛傳訛的鳳凰木,是要在盛京掀起多大的風浪呢?
一截內含金絲,散發異香,能夢到鳳凰祥瑞的鳳凰木,這事聽起來很玄乎,以她的認知都是一件非常玄乎的事情,隻是再離譜的事情隻要有人相信能達到目的就足夠了。
老太爺笑道:「好了,瞧你們把懷玉嚇的,他都要賺錢養全家了。這孩子從小到大花錢如流水,哪裡賺過一分錢?可別逼著懷玉去經商。」
眾人齊齊笑道:「老太爺說的是。」
蕭璧:「……」
不是,他的信譽度那麼差嗎?說真話都沒有人信嗎?
「兄長?」
蕭霽隻當看不見他委屈的眼神,淡淡說道:「祖父,我聽遊商說,那大號的鳳凰木如今落入了潯陽郡守手中,大約是要獻給盛京貴人,祖父若是拿著這一小截鳳凰木在獻給皇帝,隻怕會弄巧成拙。
濟安隻是將這件事情當個趣事說與祖父聽,這一截鳳凰木材質極好,祖父可以尋個能工巧匠做幾支筆,寫字用。這個三弟比較擅長。」
蕭璧連忙舉手:「我手下有很多工匠,這件事情交給我萬無一失。」
眾人聽著傻眼,蕭霽說的神乎其乎的,結果竟然是要拿這木頭去做毛筆?這廝是腦子有問題嗎?這可是代表祥瑞的鳳凰木。
他鋪墊了那麼多,這不是做無用功嗎?
老太爺哈哈笑道:「濟安有心了,這件事情就交給懷玉吧,大家都坐,開宴吧。」
眾人見狀隻好開宴,覺得蕭霽大約是想討老爺子歡心,這才姍姍來遲,又編出這樣的話來,啊呸。怪有心機的。幸好他們早有準備,也準備好了新年的禮物。
蕭府眾人其樂融融地吃著年夜飯,唯有蕭茗若有所思地垂眼,琢磨著那一截鳳凰木。
天降祥瑞,鳳凰現世,看來盛京風雲將起。
一頓除夕夜宴吃完,已經是深夜,眾人卻還未散場,大夫人等人陪著老夫人打葉子牌,老太爺帶著兒郎們守夜。
秋長歌困到極緻,但是見眾人各個熬紅了眼睛,一個沒走,也不好說回去睡覺,於是去旁邊的小偏屋內烤火,喝著牛乳發獃。
「七娘,你怎麼躲在屋內偷懶?二哥買了好多煙花,大家都要出去放煙花呢?走走走,別想著偷懶,一起去放煙花。」蕭璧找到她,二話不說,興沖沖地催促她出去。
說話間,隻見外面已經響起了煙火聲,巨大的煙花在深夜的高空中綻放開來,拖著絢麗的長尾巴消失,轉瞬即逝的美和夢幻。
蕭璧急吼吼地叫道:「你們過分了昂,說好的等我來再放煙花嗎?」
蕭茗和蕭宣哪裡管他,又放了一個煙花,煙花聲音蓋過蕭璧的聲音,滿樹生花,氣的蕭璧直跺腳。
秋長歌走到檐下,看著滿天空絢麗的華彩,又見眾人笑鬧成一團,獨獨沒有見到蕭霽。
她找了一圈,終於在遊廊角落裡見到了隱身在夜色中的蕭霽。他站在圓柱後面,俊美的面容隱在黑暗中,像是與夜色融為一體,滿堂其樂融融,唯獨他一人,像是一個孤寂的世界。